“哥哥……”修寧低下頭去，瞬間恨不得能有個地縫可以讓她鉆下去。

“你先梳洗，我再等等也無妨。”和宣說道。

修寧點了點頭，便就合上了門。

李弘深不便起身，卻早已探明了動靜，見修寧臉色緋紅，便深知她是有些不好意思，便也沒打趣她，只是道：“既是你兄長在外，不妨請進來喝一杯茶，我也有話要同他說。”

“好。”修寧應允道。

她梳洗過後，對著和宣面帶笑意一笑，方才道：“讓哥哥久等了。”

“無妨，我也是才到。”和宣有些不自然地四處探望著。

他其實一點也不想承認，修寧到底是和未嫁時不一樣了。

她不會跑到他跟前做小女兒情態，現如今她的一切都是李弘深的。

和宣心中的情緒一時之間難以言表。

“哥哥有事嗎？”修寧問道。

和宣點了點頭，有些不自在道：“可否借一步說話？”

和宣話說出口後，自己也吃了一驚。

他與修寧說話，亦是這樣生疏了。

命運就是這樣將他們推到了這個位置之上了。

“好。”修寧欣然點頭，便就與和宣並道而行。

“哥哥想說什麽？”修寧走到暖閣之上，替和宣倒了一杯茶。

“未晞……不，或許該叫修寧了。”和宣顯得有些拘束。

“無妨，哥哥若是不適，便以從前的閨字喚之亦可。”修寧極為善解人意地說道。

“好。”和宣點了點頭，握著茶杯有些躊躇不定，最終，他還是問道，“倘若李弘深拿了天下，你要如何對待慕家？”

這個問題，修寧原本就是明裏暗裏提過，但是很顯然，倘若不是能得到她的一個保證，和宣終究是不能放心的。

修寧便說道：“哥哥放心，畢竟是慕家養育了我，慕家不會有事的。”

得到修寧的保證，和宣才算是真的放下心來，他有些不確定地問：“李弘深也會同你一般想嗎？了，畢竟現在領兵與大夏對抗的是我慕家的家主。”

“我與他雖是情分已盡，但它終歸養育了我十多年，縱然算計也好，但是養育之恩，不敢忘。”修寧直視著和宣的眼眸說道。

那聲父親，她終究是沒能再道出來。

當時和事後總歸是不一樣的，事後一切都如細線一般纏繞著她，雖不是不得動彈，但卻痛至血肉。

“我明白。”和宣點了點頭，他深深地看了修寧一眼，“倘若大周這場仗不打了，大夏有沒有退的想法？”

修寧沒想到和宣會問出這句話，但是兩國之間，早已是箭在弦上，不得不發。

修寧苦澀一笑，搖了搖頭：“先前我也如哥哥一般所設想的，甚至與李弘深鬧，但卻中了旁人的圈套，丟了孩子，夫妻離心，但是哥哥你相信嗎？他始終都是對的，皇後早已是處心積慮，甚至造出了父親假死的傳聞來離間我們夫婦，他算準了，李弘深的性子，也算準了我的性格，所以才致今天這一步，即便李弘深此時退兵的，大周的兵隊，卻不一定會退。”

修寧客觀的描述著實情，也確實如他所言，兩國都沒有任何退路了。

“這是皇後的選擇，我與他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。”修寧輕聲說道。

“皇後……”和宣沈吟出聲，過了片刻，他才道，“皇子年幼，皇上身體羸弱，朝中大事皆由皇後主持，他所擔心的，不過是李弘深上位之後，大夏國力太強，讓大周的江山毀在了太子的手上，最後成了李弘深的囊中之物，李弘深到底年輕，皇後活不了與他一般時候，便不得不現在趁李弘深羽翼尚未豐滿之時，早做打算。”

和宣說完，亦是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
修寧只想和宣一定是能看到這一步的，和宣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，她也並不吃驚。

“所以，哥哥也該明白，這些事情終究不是我可以去左右的。”修寧說著，眸光中帶著深深的愧疚。

她的確是愧疚的，畢竟，說起來她與肅王最大的矛盾，不過是她不能站在大周那一邊，從頭到尾，她只是一顆棋子罷了。

但又說起來，肅王終究是對她這顆棋子也是喜愛有加，向來都是極為憐惜的，也從未真的做出對她有極大損害之事。

她除了覺得這一切都太過於突兀之外，倒也沒有太多的恨意。

“無妨。”和宣說道，他眸光中的疲倦之意，盡顯，“你嫂嫂已經臨盆之日，在大周卻是消息不明，但這場禍事，我真的累了，我只想帶著她們歸隱山林，不管是戰火紛飛也好，或是海晏河清也罷，與我都沒有任何關系。”

“父親要去建功立業，要去對得起他的皇後妹妹，那也是他的事。”和宣說這句話時，語氣透著濃濃的失望。

那是他心中最敬愛的父親，是大周的戰神，但是他卻為了一個女人，將自己弄到了這般境地。

“哥哥放心，屆時我一定會成全哥哥。”修寧保證道。

“還有一樁事。”和宣有些欲言又止。

“哥哥是想說關於母親的嗎？”修寧直接說出了和宣的心聲。

和宣點了點頭，他有些覆雜的看了一眼修寧：“你應該知道，上次是母親通知的皇後吧！”

修寧沒有想到和宣會主動提及此事，這個事情是她近期以來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的。

“是。”修寧的神色沈了下來。

“母親不是有意的，未晞，母親真的很在意你。”和宣看著修寧，他生怕修寧不相信，目光之中充滿著懇切。

“嗯。”修寧應了一聲，卻沒有再細問。

“母親是為了父親，就像你會為了李弘深一樣。”和宣說道。

修寧頗為固執的搖了搖頭，她否認道：“不，我不會，倘若李弘深不愛我，我決然不會為了他去傷害我愛的人。”

和宣見修寧說得言之鑿鑿，不由得輕笑出聲。

修寧有些不解地看著她。

和宣說道：“你到底是不曾體會過，在一段感情之中，求而不得的感受罷了，因為李弘深是愛你的，當你愛一個不愛你的人的時候呢？你真的可以確認，你可以不在意嗎？”

和宣說的這個確實是修寧從未想過的。

修寧覺得這世間最殘忍的事情，莫過於不愛了。

在和宣說完這些話的時候，她卻想到了荀沛函。

倘若不是喜歡上了李弘深，她也是京都中最為風華正茂的姑娘，家世顯赫，容顏出眾，這些就夠她驕傲了，多得是的好兒郎想要求娶。

和宣說的對，她向來都清楚，感情無法勉強，但他不能懂，倘若一個人不愛時，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。

莫桑是世間少有，荀沛函卻是世間女子在不甘的時候，都會有的舉動。

只是，她過於狠了一些。

“所以，未晞，哥哥希望你可以原諒母親。”和宣無比誠懇地說道。

修寧沒有答話。

她沒有答話，不是不願意原諒，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
“他說讓你去找他喝杯茶。”修寧忽然說道。

“他？”和宣楞了一下，瞬間就明白過來，笑了笑，點了點頭。

頓了良久，他才問：“你……過的好嗎？”

他方才聽說她丟了一個孩子，便想問出這句話了，但終究還是忍住了。

修寧苦澀一笑，好與不好，又豈是這麽容易說的，尋常人家過日子，上前有些酸甜苦辣，更何況是在皇家。

但好在，兩心相許，誓不相負。

再多的不如意，看到他眉眼間的輕淡一笑，便也可散去了大半了。

修寧還是回答道：“有他的時候，再不好，我也能當成極好的時候來過。”

她說這句話時，眼眸極盡的溫柔，唇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揚，想必，那個人就真的在他心中，如清風明月一般，可以撫慰一切。

“那就好。”和宣說不出是歡喜還是失望。

他喜的是，修寧終究是遇到了她的良人，餘生李弘深都會善待於她。

失望也確實在的，倘若休寧過得不好，他還能有個契機，帶修寧走，或是如何。

但現在他確實一點辦法都沒有，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的一切都漸漸地同她沒有任何關系，他與她的生活很難再有別的交集，他只是她的哥哥，在無其他了。

但是，一開始就註定了不是嗎？他早已娶妻，她也嫁得良人，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，也無需多此一舉，維持現狀便已是歲月靜好了。

“哥哥為你歡喜，你若是受了什麽委屈，倘若他要是敢對你不好，你都盡管來對哥哥說，哥哥護著你。”和宣溫柔地註視著她，靜靜地說著這些話。

修寧心下一動，點了點頭，吸了吸鼻子，喚了一聲：“哥哥。”

這一聲倒是讓和宣有了一種過往的感覺，修寧未嫁時，倘若受了什麽委屈也會這樣喚他，但它卻是許久都不曾聽到過了，因為他現在有了一個比他更要寵愛她的人。

和宣伸出手來，摸了摸修寧的頭，柔和說道：“哥哥一直在。”

“還有一件事，我想要拜托哥哥。”修寧斂去了神色，便得鄭重起來。

她垂下頭，嘆了一口氣，扭捏了片刻，方才道：“臨安兄長的屍首，我收拾妥當了，也好生看顧著，哥哥會怪我嗎？”

臨安與和宣向來都是私交不錯，和宣一貫拿修寧當妹妹看，他只是知曉了修寧並非是自己的妹妹時，心中才有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，但一切都已經晚了，但臨安不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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